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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（第2页）

这点钱，是看在死去的爹娘份上，赏你的。」

说完，爹转过身，挺直了腰板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身后，二叔抓著那把零钱，在寒风中放声大哭。

那一刻，我听到了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。

那是压在他心头几十年的大石头，终于落地了。

3

第二天是大年三十。

就像三十年前那个夜晚一样，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。

爹非要带我去后山。

山路已经被修整过了，不再像以前那样崎岖难行。

爹虽然腿脚好了很多，但走山路还是有些吃力。他拄著那根我给他买的碳纤维登山杖，走得却很慢。

我们停在一棵老歪脖子树下。

这里，就是当年他捡到我的地方。

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，白茫茫的一片，干净得刺眼。

爹站在雪地里，用登山杖戳了戳那个雪窝子。

「小雅，你看，当年你就是在这个坑里。」

「那么小一点，还没有猫大，哭都不会哭了。」

爹的眼眶红了，拨出的白气在眼前弥漫。

「那天我以为我是倒了八辈子血霉，大过年的还要捡个累赘。」

「哪知道，我是捡了个宝。

他转过头看著我，眼神里满是慈爱和骄傲。

「人家都说我命苦，腿瘸了，老婆跑了。可我觉得，老天爷待我不薄。」

「他拿走了我一条好腿，赔给我一个状元闺女，这买卖，划算！」

我走过去，挽住爹的胳膊，把头靠在他肩上。

「爹，是你救了我。」

爹摇摇头，伸手拍去我帽子上的落雪。

「不，闺女，是你救了爹。」

「要不是为了养活你，这口气，爹早就咽不下去了。是你让爹有了盼头，有了活下去的劲儿。」

4

下山的时候，雪越下越大。

山谷里静悄悄的，只有我们脚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。

我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。

那时候，也是这样的大雪天。

爹背著发高烧的我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这条路上。

那时候，只有那根破木拐杖笃、笃、笃的敲击声，和他粗重的喘息声。

那时候的他，满心绝望，却从未松手。

现在的他，走得慢，却走得稳。

快到家门口时，陈晨带著孩子出来迎我们。

小家伙穿著红彤彤的羽绒服，像个红团子一样滚进爹的怀里。

「姥爷！吃饭饭！」

爹一把抱起外孙，笑得震落了屋簷下的积雪。

「好！吃饭！姥爷给你炸油条吃！」

屋内，李婶已经摆好了一大桌子菜，热气腾腾，香气扑鼻。

电视里放著春节联欢晚会，欢声笑语溢满了整个屋子。

爹坐在主位上，看著满堂儿孙，看著桌上那盘金黄酥脆的油条。

他端起酒杯，对著窗外漫天的风雪，轻轻敬了一下。

我看见他眼角有泪光闪烁，但他嘴角却挂著这辈子最舒展的笑。

那根曾经敲打著他苦难人生的旧拐杖，被永远地留在了老屋的墙角。

再也不需要响起了。

因为现在的路，平坦又温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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