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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层透明的膜,包裹着医院的每一个角落。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灰白的天光,把墙壁刷得更白。穿蓝色条纹病号服的老人倚着墙根慢慢走,每一步都拖着输液管的影子。护士站的电子屏轮流跳着病房号,扩音器里的女声平稳得像手术刀划过皮肤,通知家属到药房取药。
靠窗的病床上,有人用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小,财经新闻的涨跌曲线在沉默中起伏。隔壁床的被子里鼓起一个小小的包,大概是个孩子,偶尔传出压抑的咳嗽声,像被揉皱的纸团扔进空桶。
电梯门开了,推床的轮子碾过地砖,发出持续的嗡鸣。盖着白布的轮廓在移动中微微晃动,跟在后面的女人用手背抹了下脸,无名指上的银戒指蹭出一点冷光。楼梯间的安全出口指示牌亮着绿光,把一阶阶台阶染成青灰色,有穿高跟鞋的脚步声从上面跑下来,越来越近,又突然停在某一层。
窗外的风卷起几片枯叶,贴在玻璃上沙沙地响。某个病房里飘出断断续续的佛经声,和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混在一起,像两股缠绕的线,在寂静的空气里慢慢收紧。小林推开医院玻璃门时,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张潮湿的网扑面而来。秋日的天光被过滤成惨白,映得走廊瓷砖泛起冷光。他攥紧帆布包带,指节抵着包角里那叠病历——最底下那张边缘已经磨得起毛。
挂号处前排着蜿蜒的队伍,电子屏滚动着红色的科室名称。他数到消化内科时,前面穿碎花裙的老太太突然转过身,干枯的手指颤巍巍指向他手里的单子:小伙子,你也挂这个?小林点点头,看见老人病历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,像一片倒伏的芦苇。
候诊区的蓝色座椅坐满了人,塑料表面黏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水汽。他找了个角落坐下,邻座的男人正对着手机屏幕苦笑,通话声压得很低:医生说还要做两项检查......嗯,你别过来了,孩子还在发烧。玻璃窗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,将窗外的梧桐叶晕染成模糊的绿影。
广播突然响起他的号码,小林猛地站起来,帆布包带在肩上勒出红痕。走廊尽头的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过,金属托盘里的针管碰撞出清脆的声响,像极了去年冬夜他咳醒时听见的冰凌坠落声。他深吸一口气,消毒水的气味此刻竟带上了一丝铁锈味——或许是齿间渗出血丝的缘故。清晨的蔷薇花瓣上,凝着一颗饱满的水珠。它像一粒透明的珍珠,映着一角钴蓝天空,也映着花瓣细密的纹路。微风拂过,水珠在粉色的花瓣上轻轻晃动,却始终不肯坠落,仿佛被花萼温柔地托住。阳光慢慢爬过墙头,水珠突然折射出七彩的光芒,转瞬又恢复成纯净的透明,像一滴凝固的泪。风再大些时,它终于顺着花瓣的弧度缓缓滑动,悬在粉色的边缘,倏然坠入草丛,惊起两只蚂蚁。草叶上便只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,在初阳下慢慢洇开,空气里浮着青草与湿润泥土的气息,那枚水珠短暂的生命,却让整个清晨都变得柔软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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