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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（第1页）

那段日子，我们租住在城中村最深处，一间不见天日的小单间里。

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潮湿的霉味，墙壁上大片大片的霉斑。

我在附近超市找了份零工，每天整理货架、收银，一直要忙到深夜十一点才能下班。

而谢临，在工地干最粗重的活，只为了和我一起凑齐下个月三百块的房租，和下个学期的学费。

每次看到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，倒在床上就睡着，那双曾经弹钢琴、打网球的手变得粗糙不堪，布满血口和厚茧。

我心疼他手上新添的伤口和厚茧，也为他肯为我放下一切而感动。

可我那时不懂。

贫穷不仅是爱情的试金石，它更是最钝的刀，以琐碎磨刃，日复一日地，一点点凌迟着爱意，耗尽着耐心。

最开始，他每天下班回来，总会从怀里掏出点什么给我。

有时是一朵路边摘的野花，有时是一块便利店打折的廉价巧克力。

他会抱着我，把脸埋在我的颈窝，带着一身的汗味和尘土，疲惫地说：“知意，有你真好。”

可渐渐地，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了。

身上的味道，也从汗水和尘土，变成了酒气。

再后来，那酒气里，还夹杂了一缕陌生的女士香水味。

我问他，他总是眼神躲闪，含糊地解释说是工地聚餐，或者和工友在路边摊多喝了两杯。

我选择了相信。

或者说，我不敢不信。

直到一个下着暴雨的周五。

那天超市盘点，我难得提前下班，想着去工地给他送一份热饭。

可我冒着瓢泼大雨跑到工地，找遍了每一个能避雨的角落，都没看到谢临的身影。

雨水打湿了我的裤腿，冰冷的泥水浸透了鞋子，脚底一片冰凉。

工地的包工头叼着烟，从工棚里探出头，看见浑身湿透的我，忍不住开口：“小姑娘，你找那个叫谢临的？”

我连连点头，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尚有余温的饭盒。

他吐出一口烟圈，上下打量我一番，那眼神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了然与同情：“他啊，一个星期前就没来上班了。”

我的心，在那一刻停跳了一拍。

包工头似乎还想说什么，最后只是摇了摇头，叹了口气：“像他那种少爷，怎么可能真习惯在工地上卖力气？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，他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。”

雨水砸在伞面上，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
也像是砸在我的心上。

我失魂落魄地往回走，怀里的饭盒在雨中一点点失去温度，连同我的身体和心脏，都一并失去了温度。

快走到我们租住的那栋破旧居民楼时，巷子口，一辆黑色的宾利安静地停在那里。

锃亮的车身与周围斑驳的墙壁、泥泞的路面，构成一种荒诞又刺眼的对比。

我的脚步钉在了原地。

车门开了。"}