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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都城厚重的东门,被几十名精壮的张家军士兵喊着号子,轰然推入卡槽。
几辆原本藏在巷子深处、装饰华贵的马车,此刻狼狈地显形在通往东门的主街上。
一个穿着上好杭绸直裰、面皮白净的中年胖子——城西最大的米行东家周老爷,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最前头的马车上跌下来。
他顾不上拍打锦袍上的尘土,圆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笑,对着城门下肃立的张家军哨官拱着手,声音抖得不成调:
“军…军爷!行行好!小的…小的是良民啊!家里铺子就在西市,世代清白,绝无作奸犯科!
您看,这是路引,这是户帖……”他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沓文书,抖抖索索地往前递。
哨官是个黝黑精悍的汉子,只冷冷扫了一眼那些纸张,纹丝不动,他身后的士兵们紧握着长枪,组成一道沉默而不可逾越的墙。
“周扒皮!你也配说良民?!”旁边一辆马车上猛地掀开帘子,露出一张同样惊惶却带着怨毒的脸,是绸缎庄的吴掌柜。
“去年城外围城,是谁囤积居奇,把陈米掺沙子卖到天价?逼得多少人卖儿鬻女!军爷,您明鉴啊!这老东西家里地窖藏的金银,怕是能把这城门都买下来!他跑得掉?”
“姓吴的!你血口喷人!”周老爷脸涨成猪肝色,指着吴掌柜,“你勾结衙门胥吏,强买人家祖传桑园,逼死人命的事忘了?你才是罪该万死!”
“够了!”哨官一声断喝,瞬间压下了两个士绅的狗咬狗,他眼里没有半分波澜,只有冰冷的审视!
“奉将军令,成都四门已闭,许进不许出!任何人,无特颁令箭,擅近城门者,以图谋不轨论处!都给我退回去!闭门在家,等候安民告示!”
“军爷!不能啊!”一个穿着褪色绸衫、须发花白的老者——致仕多年的钱举人,在仆役搀扶下颤巍巍上前,试图讲理,“老夫…老夫年迈体衰,此去只是归乡养老,绝无他意。
将军仁德,必不忍阻老者归乡之情吧?求您通融一二……”他作势就要躬身下拜。
哨官身体一侧,避开了这一礼,声音依旧冷硬:“老丈,归乡养老?城内在溃兵未清,此时出城,是嫌命长!还是怕将军查实了田亩鱼鳞册,找不到你们名下那些消失的良田,不好交代吧?”
“轰!”
这句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这些人心头最隐秘、最恐惧的地方。
那些平日里层层叠叠、藏匿无踪的田地,那些被他们视为囊中物的佃户和产出,此刻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。
哨官口中轻飘飘的鱼鳞册三个字,戳破了他们最后的侥幸。
城门紧闭,张家军的刀枪就在眼前,而他们赖以为根基、用尽手段隐匿的家底,却成了最大的催命符。
跑?往哪里跑?这坚固的城门,如今成了他们亲手参与构筑的牢笼,他们无处藏身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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