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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
初秋的风穿过镇口的废旧长街,卷着枯叶在地上滚。
杂货铺早早关了门,巷口的米店老板收起摊子时,还往街角看了一眼。
那块石台边蜷着个身影,穿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旧棉袄,帽子下露出一头灰白的头发。
是李家那个老太太。
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,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留在这条街上的。
她每天早上四点醒,在街头捡瓶子、翻垃圾。
中午时站在村诊所门口,听里面放着收音机,广播讲药方,她就点头说:
对,是这个,风湿就是要泡脚。让文丽给我打水泡脚
但没人理她。
孩子们从她身边跑过,不喊奶奶,也不喊婆婆,只说一声:
疯婆子。
她不生气,只蹲在地上小声说:
我儿子是正经人。你们都不知道,他当年是最听话的...他媳妇也好...她以前不哭的...她给我做饭、洗脚、还...
她说着说着,自己停了下来。
因为她忽然记起,那个媳妇早就不要她了。大儿子早死,小儿子坐牢,家没了。
她还记起,孙子不是亲孙子,打了她一巴掌,骂她是老不死。
但她想起时,也只能自己偷偷的抹眼泪。
秋天越发冷,老棉袄不挡风,她试过去村卫生所求一瓶咳嗽糖浆。
医生看了她一眼,淡淡说:
你家那事,镇上都知道。你还是别出现在这儿了。
她捂着嘴咳了好一会儿,咳到胸口疼,才慢慢挪开步子。
后来她去过一次市里收容所。
工作人员看看登记表,说:你有直系亲属在服刑,暂缓收容。
她就站在门外,大半天没走。
元旦那天,市里下了第一场雪。
车站的长椅上,一个缩成一团的老太太靠在广告牌下,双眼半睁,嘴里念着听不清的名字。
几个来来往往的行人,偶尔望一眼,便匆匆离去。
第二天清早,有环卫工人发现了她。
警方贴出简讯:
【市西车站发现一无名老人,身上无有效身份证明,衣物破损,无家可归,疑似饥寒致死。】
【请知情者认领遗体,登记身份信息。】
认领通知贴了一个月,最终仍是空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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